品相：器身喷胶修复，器底窑封，器身一处窑粘修补；口部失圆
款识：“大明隆庆年造”六字楷书横款
记录：纽约邦翰斯拍卖会 从意识到信仰，御窑厂的封神之作 01.大明御窑代表作 有一物虽为国之重器却让人思之五味杂陈，哪怕清代第一督陶官唐英提及亦感慨万千。它承载了多位皇帝殷切期盼，耗费了巨大的财政支出（在陶瓷领域），凝结了御窑厂最多陶工的精血之力，它便是——大明龙缸。 对于龙缸，明初时便已殷切追求。因体积大，需专门的“缸窑”来烧造它。《景德镇陶录》中记载：“洪武二年，设厂于镇之珠山麓……设大龙缸窑、青窑、色窑、风火窑、匣窑、大小横窑六种共二十座。”这说明洪武御厂设置时便有龙缸窑。然洪武龙缸没有传世。目前最早可见的是景德镇御器厂遗址出土的宣德青花应龙海浪纹缸。 如明正统五年，由蒯祥负责重修紫禁城三大殿，此时的龙缸烧造便是高峰期。《明史·食货志》记载正统时：“宫殿告成，命造九龙九凤膳案诸器，既又造青龙白地花缸，王振以为有璺，遣锦衣指挥杖提督官，敕中官往督更造。”“璺”是指陶瓷出现裂纹、微裂，也可指如哥釉那样的表层釉面开片。无论何种情况都让权宦王振不满，派人追究重造。 龙缸上解成器者“百不得五”（《江西省大志陶书》中语） ，故而这时期的龙缸出土瓷片也极多。1988年11月，景德镇考古研究所在珠山以西明御器厂西侧的东司岭发现一处巷道，巷道内堆积了很厚的瓷片，经过拼对了复原瓷缸二十余口，出土地层为正统地层此正是当年烧造失败的正统大缸。 正统之后的成化到正德时期，未见明御器厂烧造大缸的记载，也不见传世品。另一龙缸高峰期是嘉靖朝，嘉靖帝爱修建宫室在明代皇帝里是拔尖的，他修建了三殿、九庙，还开展了求仙宫观等一系列宫廷土木之事。 明朝王世懋《窥天外乘》有记嘉靖时：“上忽命烧大缸，围至六七尺，所用土料、青料既多，比入火，十无二三好者，坐是为虚费甚巨，而人莫敢言。”今所能见的龙缸以这时的较多。 02.仁君重器 龙缸为俗语，在很多明代档案里被它记作瓷缸和鱼缸（如此称法的瓷缸尺寸小于鱼缸）。一接到皇帝烧制龙缸的谕旨，整个御器厂便会高度紧张起来，将生产重心放在此器上，它俨然是明代御窑厂地位最高的瓷器。 这表现在窑炉数量上：嘉靖《江西省大志·陶书·官制》有记“陶窑官五十八座，除缸窑三十余座烧鱼缸外，内（接前文）有青窑系烧小器，有色窑造颜色，制圆而狭。”可见在58座御窑中，缸窑所占比例就超过了一半。 表现在所费人力上：一名工匠每月至多拉成缸坯5口，即平均每口缸坯耗时6天；坯成之后每日加泥、利坯、洗补、上泥浆，共需耗时约30天；入窑烧制需19天，另加上运输、调整，完成一口缸约为60天——即嘉靖所制大样鱼缸每口需费用60工。 表现在费时费料费银上：按万曆《江西省大志·陶书》中所记，烧造过程需先烧小火七天七夜，待坯体中的水分减少，再大火烧两天两夜。停火冷却十天，才可取出，每窑约用柴百三十杠。加上前期窑工同时制作5口大缸坯体24天的时间，加上绘画、上釉等，前后需50天左右才能烧成5口大缸。一口大缸动辄估银达四五十两。 因烧制艰难，窑工和涉及烧造事物的官吏多有上表哀求减免之例，但这种请求需遇仁君才能获准。 隆庆帝便是仁君，当时的都御史徐栻上疏请求减少烧造龙缸的数量，得到了他的允许。隆庆帝在位初期，重用徐阶、高拱、张居正等名臣能吏，革除前朝弊政，与蒙古俺答议和，促成隆庆和议。废除海禁，史称隆庆开关。其治下国运中兴，海内大治，史称隆庆新政。可惜他寿命不永，只在位六年，不然将更是一位旷世雄主。 拍品即为隆庆时的仁君重器。 此缸腹部主题绘通龙凤纹，有四海升平之意，龙风飞腾于云雾中海浪上，龙首上仰，龙口大张露齿，凤凰高飞展翅，凤尾舒张，效果甚是华贵。整体绘画豪放生动，繁而不乱，笔法粗细兼备、酣畅流利。而青花发色浓艳，晕散自然。缸胎体厚重，器形硕大。大缸口沿处落楷书“大明隆庆年造”六字一横官窑款，是唯此朝用“年造”而不用“年制”之经典范例，展现了大明中兴的盛世气象。 03.晚明的金鱼热 至万曆朝大缸仍烧造不断。朝廷亦有尝试对其官样造型进行改变，但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成绩反倒不如嘉靖时好。 历代帝王如此热衷，龙缸的用途是什么呢？除景德镇御器厂之外，北京的琉璃厂亦小量造龙缸。明代《明会典》中对此处于嘉靖三十一年的记载有露端详：“各宫殿、膳房及御酒房、花园等处，料造磁缸”。此即明确大缸用于宫殿、膳房、御酒房和花园等处，承担的是盛水、装酒、放油、养鱼、种花等功用。 金鱼源自野生鲫鱼，自南宋始被人工饲养。宋代最著名的爱鱼者是宋高宗赵构，他退居太上皇后所居的德寿宫就建有金鱼池。此后历届朝代金鱼均是宫中不可缺少的珍玩摆设。至明朝，金鱼由池养进入盆缸饲养，因活动范围缩小，在形态上起了变异，出现了双尾、长鳍、突眼、短身的演化，形成了金鱼的体形。 万曆时期，无论宫廷还是民间赏鱼极盛。屠隆的《金鱼品》这部中国最早的金鱼专谱，便成书于万曆朝。此时的于慎行在《毂山笔尘》亦有记：万曆皇帝在游玩休息的文华殿东一室，窗下有一几，陈设有一、二玉盆，盆中养小鱼寸许，是“上所玩弄也”。所以万曆帝亦为爱鱼之人，这些史料似也为万曆一朝亦爱烧龙缸提供了一些启示。 房间、院落陈设一缸，挺一只花，飘几叶荷，游几尾鱼，是风雅也是古人年年有余的吉祥好彩头。而藏风藏气，得水为上的堪舆哲学亦是此类大缸的妙用之处。然万曆之后明代再无龙缸。 04.方正仁君 万曆爱瓷缸是帝王享受也彰显了皇家气派，但国力有衰，不应强求。万曆二十七年，兼理窑务的太监潘相督造龙缸，因多次烧制不成，严酷责罚工人。陶工童宾悯同役之苦，愤而投入熊熊的瓷窑中自焚，后御器厂建“佑陶神庙”以祭祀童宾。童宾也成了风火仙师，是瓷业的窑神菩萨。龙缸也竟成御窑厂的封神之作，引得之后清代的第一督陶官唐英以此龙缸事件作了《龙缸记》、《火神童公小传》之文，并烧制了“佑陶灵祠”瓷匾感慨纪念。 想来明末的窑工们定会恨万曆帝不慈而追思隆庆帝之仁吧。 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