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莹、姚元之、温肃旧藏，罗振玉题跋|北宋拓关中本颜真卿《争座位帖》考|谭棠村|1|查莹、姚元之、温肃（宣统帝师）旧物|此件上之藏印，由于年代久远，多已印色暗淡不可辨，可辨认者，有“查莹一字映山”，“元之”、“姚氏伯昂”、“桐城姚氏小红鹅馆所藏”，“百越过眼”等。可知至少曾经查莹、姚元之、温肃递藏。（温肃旧藏见罗振玉跋）|查莹，清藏书家。字韫辉，号映山，别号竹南逸史，祖籍山东海丰，入籍浙江海宁。乾隆三十一年（1766）进士，授编修，官文渊阁校理、武英殿提调官，乾隆五十一年（1786）升为山西道御史，吏科给事中。祖父查昇（1650～1707）字仲韦、号声山。家有“澹远堂”，书法秀逸，尤精小楷。富藏书，且多购藏书画。他继承祖父书画和藏书的收藏传统，并精于鉴藏书画，性聚书，与翰林院检讨李铎经常游弋于书肆，收藏图书颇富，皆为精审之本。乾隆三十八年（1773）四库全书馆向全国征书，他进呈图书数种。|“元之”、“姚氏伯昂”、“桐城姚氏小红鹅馆所藏”等印，皆姚元之藏印。|姚元之（1773—1852）清代官员、书画家。字伯昂，号荐青，安徽桐城人。嘉庆十年进士，官至左都御史、内阁学士。善画人物、果品、花卉，书法尤精隶书。|姚元之出身桐城世家，早年从学于族祖姚鼐。父姚原绶任六安州学政。姚元之家学渊源，复问学于张问陶，与崔旭、梅成栋并称“张门三才子”。嘉庆十年（1805）中进士，翰林院编修。道光二年（1822）任咸安宫总裁。十年（1830）转翰林侍读学士。道光十二年（1832）升内阁学士，历任礼部、兵部、工部、刑部、户部侍郎。咸丰二年（1852）病逝。姚元之是清代十六画人之一，工隶书、行草，尤善白描人物。著有《小红鹅馆集》等。|温肃，字毅夫，号檗庵。广东顺德人，曾为清宣统帝师。1902年举人。次年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继任国史馆、实录馆协修官。1910年授湖北道监察御史，任内上疏弹劾权贵。民国后，游说各地效忠清室。1917年张勋复辟，被授都察院副都御史。失败后归里。1922年后追随溥仪，曾“奉旨”在南书房行走。1929年受聘在香港大学教授哲学、文词两科。晚年因病告假归乡。1939年病卒。谥文节。温肃晚年皆在粤港，故此件在广东保存至今，岭南多潮且虫蛀，于此可见。|2|罗振玉题跋，直指“楮墨俱古，为数百年前物”|此帖后有罗振玉题跋，录如下：|鲁公论坐位帖，世人皆以“右”字下半之口字未泐，为宋拓。亦未足信。要在使转顿错朗，然如出自手书者，乃为佳耳。寒斋有张痩铜先生藏本，翁阁学题字千余，考其波磔点画至详，与所作《兰亭考》正同。玉尝聚旧本十余，一一勘校，知所考仍多未合，盖推举愈密，耳目益淆也。|此本为 毅夫先生所藏，楮墨俱古、毡拓精善，望而知为数百年物，至可宝贵。壬戌仲冬，同在都下，出以嘱题，谨书册尾，以志眼福。上虞罗振玉记。|罗振玉提及三点，一是世以“右”字下半之口未泐者为宋拓（尽管罗振玉自己未将该点作为宋拓唯一依据，而加上“转顿错朗，然如出自手书者，乃为佳耳”以作为辅助鉴定之法），二是此为“毅夫（温肃）先生所藏，楮墨俱古”，此件今天上手观阅，的确如罗振玉所言，楮墨俱古！第三点是，罗振玉指此件为“数百年物”，故此件年代当在明代之前。|3|远远早于明代拓本|文物出版社在80年代，曾编辑出版《历代碑帖法书选》，当中的《争座位帖》，选印的是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明代拓关中本，明拓本“右”字已损，第十一行“回”字已损，后面模糊缺损者更多，如第21行“坐若一时从权”，诸字多已烂坏。第27、28行，两个“窃”字亦已烂坏，第34行“五品以上供奉官自为”亦已不可辨，这种情况，最后几页更多。而本拍品则一一清晰，加之整体毡拓的精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故本拍品的年代当远远早于明拓之本。|4|“出入王命”的出字，早于启功题跋妙鉴斋藏南宋本|此本第43行“出入王命”的“出”字，比启功题跋妙鉴斋藏南宋本要好，区别在于右上角之处，本拍品尚清晰，而启功题跋妙鉴斋藏南宋本，“出”右上角亦已损缺。则本拍品当在南宋之前。|5|和启功题跋南宋本比对|首先，本拍品“右”字未损，启功题跋南宋本“右”字已损。另，第一行的“月”字及周围，本拍品均完整，而启功题跋南宋本“月”字右下角已损，周围亦多损点。第12行“可不儆”的可字下部，启功题跋南宋本已损，本拍品清晰完整。第27行，“窃”字“姑”字，启功题跋南宋本已损，本拍品清晰。第51行，“之友”二字，启功题跋南宋本已损，本拍品极为清晰完整。这种情况，后面更多，如倒数第二行的“震电”，本拍品亦更清晰完整。倒数第七行的“家”字，本拍品亦更清晰。|6|同治二年方小东曾提及此姚元之藏本|启功、龚易图定为南宋本的妙鉴斋藏本《争座位帖》，内有方小东题跋，有谓：“惟是帖宋拓最佳，元明次之。予数十年来，所见及所藏，不下千本。以梁芷林（笔者按，即梁章巨）中丞之本为第一，诚以两宋旧拓，华亭（按，指董其昌）收题，辄有酬对四字俱清，而风韵更复胜美，戏鸿重刻（按，指戏鸿堂法帖），当即据是，可爱也。次则姚伯昂总宪、何子贞太史所藏。”方小东数十年所见《争座位帖》不下千本，而以梁章巨藏本为第一、姚伯昂（姚元之）藏本为第二，何子贞藏本为第三。|但方小东将姚伯昂（姚元之）藏本、何子贞藏本以及妙鉴斋本皆作为明本，后为龚易图和启功纠正，多方比较之后确定妙鉴斋本为南宋本。而何子贞藏本今在上海图书馆已确定为宋本，姚伯昂藏本当即本次崇正拍卖之本。方小东评定为居于何子贞藏本之前。（本拍品“辄有酬对”四字，的确比何子贞藏本清晰）|7|和上图藏宋拓本比对|上海图书馆藏宋本，有何绍基（子贞）题跋。为宋时精拓关中本，现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与之比对，本拍品有七八处明显优胜。第一行“有”、第三行“右”字，清晰度皆不分高下。第27行“窃”字，及一“见”字，上图宋本已颇有模糊（虫蛀则不计），本拍品清晰完整。第51行，“之友”二字，上图宋本已有损，本拍品清晰完整。第58行“上”字，上图宋本一横已损，本拍品完整。倒数第二行，“震电”二字，上图宋本已漫糊，本拍品清晰。倒数第一行，“以”字，上图藏本已模糊，本拍品十分清晰。可见本拍品之时代，当在上图宋本之前。而上图宋本已定为国家一级文物。|8|“辄有酬对”四字，以本拍品最为清晰|胜于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藏北宋本|世称此帖中“辄有酬对”四字，北宋拓安刻（即关中本）清晰，而后来所拓及翻刻时此四字已经漫坏。本拍品是四字清晰完整，定为宋安刻原拓，非后来者可比。|以下为“辄有酬对”四字比对诸本。|1、与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藏北宋本比较，“辄有”二字，损毁程度几乎一样，而“酬”字，本拍品稍微优胜，至于“对”字，本拍品则清晰得多。|2、与上图何绍基题跋宋本比较，“酬对”二字，本拍品也更为清晰。上图本为宋拓，且已定为国家一级文物。|3、与董其昌藏宋拓本比较，“酬对”二字，亦是本拍品更清晰。|4、与启功题跋妙鉴斋藏南宋拓本比较，本拍品“酬对”二字及周围清晰完好得多，启功题跋妙鉴斋藏南宋本此处已损毁。|5、日本三井美术馆藏明拓本，及文物出版社出版明拓本，“辄有酬对”损毁更严重。不可相提并论矣。|故本拍品，为目前所见存世诸本中，“辄有酬对”四字最清晰之本。|9|整体和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递藏北宋本比对|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递藏北宋本，有翁方纲、郑孝胥、梁启超题跋，今藏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是公认之北宋拓本，本拍品与其细细比对，字体之清晰，整体之精善，竟不分高下，小有差异者，除上述“辄有酬对”四字，本拍品更好之外，第27行，“窃”字及旁边“也”字、“姑”字，本拍品更为清晰完好。但“出入王命”的“出”字却比梁启超藏宋本差。而第51行，最后的“容”、“之友”三字，本拍品则又优胜于梁启超藏宋本。其他字，即使细细比对，亦难分高下。可定本拍品与公认为北宋拓本的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递藏本年代一致。而本拍品有三四处更为优胜。故本拍品定为北宋拓本，良有以也。|本文比对诸本：|1|北宋拓关中本（吴荣光、潘仕成、梁启超递藏，翁方纲、郑孝胥、梁启超题跋，今藏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是公认的北宋拓本。|此本曾在民国七年有正书局影印出版，书名为《北宋拓颜鲁公争座位帖 潘氏海山仙馆珍藏》，翁方纲题跋定为北宋拓本。后为梁启超重金购得。再后，入国家图书馆。2006年9月浙江古籍出版社以“国家图书馆特藏部特藏 梁启超旧藏碑帖精选”方式影印出版。|2|宋拓关中本（上海图书馆藏，何绍基题跋本，现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上海图书馆藏珍本碑帖丛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3月第一版。|3|董其昌藏本，未详年代，“右”字未损，对比之下，当在启功题妙鉴斋藏南宋拓本之前。中华书局2015年影印。|4|南宋拓本（启功题跋，妙鉴斋藏本）“右”、“出”字稍损。|中国书店出版社2016年影印出版。|5|日本三井美术馆藏明拓本，“右”字、“出”字已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影印出版。|6|明拓关中本 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文物出版社1984年5月第一版。|7|南宋拓忠义堂法帖本。|浙江省博物馆藏、清初孙承泽海云阁旧藏。|西泠印社1982年出版。||（按，南宋忠义堂法帖本，字迹与关中本稍有不同，本拍品则为关中本。上述所列1-6种宋明拓本皆为关中本，与本拍品字迹细细比对完全出自同一刻石。又，关中本在第6至10行之间，皆有一条倾斜石痕，导致纸张皱褶，细辨可见。关中本为此帖刻石之初祖。刻石现藏陕西博物馆，即西安碑林中，但今已漫糊不清。世传以第三行“右仆射”之“右”字完好为北宋拓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