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郎卡杰风格|材质：棉布矿物胶彩||十一面观音为观世音菩萨最重要的六种变化身之一，根据佛经记载，此种化身能够救济阿修罗道众生，除恶导善，为众生带来祛病、灭罪、增福等现实利益。在此幅唐卡中，观音十一面分为五层，最上一层为阿弥陀佛头像，寓意观音菩萨的宗教归属。其下一层为观音降魔时的忿怒化现，其下三层分为喜、怒、嗔三种面貌，展现出救度不同众生的慈悲容颜。上身肩搭帔帛，帔帛绕两臂而下，流畅圆转。正面双手合十，右边三手分别持念珠、法轮、施无畏印；左边三手执莲花、弓箭、净水瓶。下身着长裙，以立姿站于被莲茎托起的莲花之上。主尊上方三十五佛端坐于祥云之中，主尊两侧有众多格鲁派传承大师环绕，依据藏文题记来看，与班禅转世体系有着极大关系。主尊下方为观音菩萨的众多变化身，以及莲花生大师、大白伞盖佛母等。最下方有绿度母、白度母、六臂大黑天、马头明王及四面护法等怒相神灵。整幅唐卡布局规整，构图繁复，于有限的画面之中绘制了八十余位上师和神灵，且毫无零乱之感，足见艺术大师高超的绘画技艺。其色彩沉稳却不失艳丽，线条简约却灵动非凡，是一幅兼具艺术价值和宗教价值的藏东唐卡杰作。||神变画师 美饰天尊|—略谈郎卡杰唐卡的历史源流与风格特点||谈及西藏东部地区的唐卡艺术，人们马上会想到噶玛噶智画派，它是藏东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唐卡画派，也是这一地区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唐卡画派。然而，在关注噶玛噶智画派的同时，我们不可忽略其他的画派，因为历史上这一地区除了噶玛噶智画派而外，同时还流行多种其他的大小画派，如勉萨画派、郎卡杰画派、普布次仁画派、拉托地方画派、不分教派运动画派等等。这些画派各以不同的绘画风格和表现内容为一方寺庙和教派维系和传承，宣化一方，影响一方，也深受一方信众的喜爱，在佛教艺术和教派思想的弘传上各具重要地位和影响。郎卡杰画派就是这些唐卡画派中十分突出的一派。在北京巨力拍卖公司，笔者有幸看到他们此次征集到6幅郎卡杰唐卡作品，十分难得，比较全面地展现郎卡杰唐卡画派的艺术风貌和风格特点。故不揣浅陋，特撰文为之推介。|一、郎卡杰唐卡的历史源流|郎卡杰画派是以画师而得名，郎卡杰是绘画大师，是这一画派的创始人。因此我们首先需要了解一下郎卡杰其人其事。郎卡杰，四川甘孜炉霍人。据史料记载，他生于藏历第十绕迥铁阳狗年（约1610年），卒于藏历第十二绕迥铁阳马年（约1690年），出生地在下多康色莫岗章谷察耶尔普卓巴村，即今天炉霍县新都镇朱巴村。他家世代为农，与艺术本无渊源，他之所以成为唐卡画师，民间普遍传称是因为得到了莲花生大师的点化，故而有“神变画师”和“神授画师”的美称。这种传说还带有很强的故事性，说朗卡杰小的时候，一天在山上放牧，中午时分不知不觉在一块草坪上睡着了。睡梦中他见到莲花生大师来到身旁，赐予他一支笔，告诉他要尽此一生完成自己的机缘，帮助人们将物质与精神完美地结合起来，将是不共的大成就。当他醒来时，身边果然出现了一支笔。从此他便在地上、树上、壁上、纸上不停地作画，画什么像什么，一切皆无师自通。后来他果然成为了一位闻名遐迩的绘画大师。为了感恩莲花生大师梦中神授，朗卡杰在他所有的绘画作品中都会绘制莲师像或莲师化身像，或画上一朵莲花，以示对莲师的尊崇。|朗卡杰一生不负莲花生大师梦中嘱托，辛勤作画，在绘画艺术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赢得了当时人们的普遍赞誉。当地人普遍传称，他能在半面碗豆上神奇地刻画出释迦牟尼佛与十六罗汉像，勾勒精细，毫发毕现，当地百姓因此称赞他为“布呐”画师，意为“毫毛画师”。他绘制的唐卡被炉霍头人次登罗布送至五世达赖喇嘛开光时，五世达赖喇嘛也当众称赞道：“往后凡是朗卡杰所作唐卡不用开光加持，自有殊胜灵验……。”同时又从众多画师中精挑画师细心临摹了整套唐卡。这些正反映了郎卡杰绘画技艺之高超和艺术成就之伟大。另外，人们称他“朗卡杰”也是对其画艺高超的赞叹和肯定，因为朗卡杰并非其真实姓名，而是“美饰天尊”之意，他的真实姓名早已湮没无闻了。|令人遗憾的是，郎卡杰一生绘画的经历，缺乏史料明确记载，而是充满着传奇色彩。然而，尽管如此，他是一位擅长绘画并开创了一派画风的真实历史人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而更具说服力的是，朗卡杰开创的唐卡画风一直流行于四川甘孜的道孚和炉霍一带，数百年来传承不断，相延不衰，画派代有传人，作品亦层出不穷。特别是2008年郎卡杰唐卡被列入四川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唐卡之乡”的炉霍县也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继而当地政府专门成立了炉霍县唐卡绘画艺术协会，进行唐卡绘画的人才培养和市场化运作。据说几年前，炉霍县郎卡杰唐卡艺术协会就有老师7名，画师180名，已具备相当的规模；他们的作品远销国内外，受到国内外佛教信众和艺术品爱好者的普遍青睐。毫无疑问，这些新的举措都与郎卡杰及其传承者为这一地区打下的深厚的艺术根基密不可分。而更令人欣慰的是，无论是古代遗存的唐卡作品，还是今天艺人绘制的唐卡作品，它们都很好地继承了朗卡杰唐卡的艺术传统，我们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朗卡杰风格的鲜明特点。 |二、郎卡杰唐卡的风格特点|朗卡杰一生创作了大量的唐卡作品，目前所知除《二圣六庄严唐卡》外，还有《佛本生如意宝树唐卡》、《莲师千尊唐卡》、《释迦牟尼佛传记唐卡》、《极乐世界唐卡》、《宗喀巴师徒三尊唐卡》、《格萨尔唐卡》、《上师皈依境唐卡》等。其弟子辈创作的作品更多，近年来不断现身国内外艺术品市场；此次北京巨力一次就推出6幅作品，数量相当可观。通过现知的这些唐卡作品，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朗卡杰唐卡鲜明而独特的风格特点。其主要特点可以归纳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朗卡杰画派擅长画大像，也擅长画小像。其中，大像主要表现唐卡的主尊，占据画面三分之二乃至更大的面积。作品以《二圣六庄严唐卡》最具代表性。二圣六庄严是弘传中观、瑜伽和戒律的六位印度著名祖师，分别是释迦光、功德光（二圣），龙树、圣天、无着、世亲、陈那、法称（六庄严）。《二圣六庄严唐卡》另加有佛祖释迦牟尼佛，构成7尊一套的组合形式。据记载，朗卡杰生前亲笔绘制了两套《二圣六庄严唐卡》，一套供奉在炉霍县寿宁寺，另一套藏于拉萨布达拉宫。寿宁寺一套现在由甘孜州炉霍县博物馆收藏，但缺少其中的主幅释迦牟尼佛唐卡，据说在“文革”时丢失或被毁。《寿宁寺志》还记载，寿宁寺供奉的一套由清初时炉霍头人次登罗布施资请朗卡杰绘制，绘成后次登罗布亲自携带唐卡远赴拉萨，请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开光加持，而后献给寿宁寺供养。这些唐卡尺幅巨大，气势磅礴，画工精细，造型生动，构图灵活，色彩华丽。中央主尊的位置不以传统的对角线为中心，而是偏于画面右侧，且以四之三的侧面形式出现。人物表现强调个性特点，表情与姿势生动自然，面部与眼神栩栩如生，衣纹勾勒层次分明。景物的描绘注重与主尊的有效配合，以粗硕的大树与繁密的枝叶突出功德光修为的高深及其宗教影响，以众多随身之物件彰显功德光修学生活的清净与庄严。其风格既具西藏勉萨画帕特点，追求庄严与宁静的宗教效果，又有噶玛噶智画派讲求空间层次和以大树作为背景的习惯做法，而又不完全同于这两个画派，主尊体型巨大，顶天立地，形象塑造生动自然，空间层次高深幽远，色彩丰富而明亮，展现了极其鲜明而独特的个性特点。这样的艺术表现展现了朗卡杰高超的艺术才能和超绝的创造才能，因为这样的表现完全打破了西藏唐卡的传统，在西藏绘画史上可谓空前绝后；而这样的表现也极具艺术难度，不仅需要创作者对人体造型与结构的全面把握能力，同时也需要结合造型很好地表现人物的道德修养与思想内涵。这两个方面朗卡杰大师都做得十分出色，他绘制的二圣六庄严，每一尊无不生动形象，气势磅礴，既具雕塑美感，又具有令人心生崇敬的宗教神圣感。|画小像是郎卡杰画派的又一特点。小像小至碗豆大小，大致厘米之间。炉霍民间普遍传称，朗卡杰能在半面碗豆上神奇地刻画出释迦牟尼佛与十六罗汉像，勾勒精细，毫发毕现，当地百姓因此称他为“布呐”画师，意为“毫毛画师”。炉霍当地还流行一个说法，因为炉霍地方当时主要流行藏传佛教格鲁派，唐卡表现内容必须以表现格鲁派题材为主，郎卡杰深知自己的艺术才能得益于莲花生大师的神授，不能忘却莲花生大师的恩德，他要以自己的艺术才能感恩莲花生大师，但限于当时的宗教背景，他又不能直接进行表现，于是他就充分施展其绘画才能，将莲花生大师画在主尊的耳朵里，这样既达到了感恩的目的，又不会引起教派争议，可谓两全其美。据说在现存的郎卡杰唐卡作品上，确实有耳朵里藏有莲花生的唐卡实例。郎卡杰画派表现微像的作品不乏实例，而最有代表性的无疑当为寿灵寺珍藏的《极乐世界唐卡》，画面上描绘了众多的佛国世界的神像，分布密密麻麻，虽然人物造型微小，但比例准确，体态优美生动，五官刻画精细入微，充分显示了绘画者精湛的绘画技艺。|其二，注重空间的透视关系。对于空间的处理，朗卡杰唐卡同噶玛噶智绘画派一样也引进了汉地的山水景物，但在表现这些山水景物上与噶玛噶智绘画派略有不同，而是更加忠实地贯彻了汉地的山水表现手法，更加强调画面空间的层次关系，画面更具纵深感，山水景物更加深远。从画面的整体布局上，可以明显看到中国山水画强调的近、中、远的山水景物和层次关系；而从花草树木的枝叶前后层次，到山水房屋、飞禽走兽、人物器具的远近距离和明暗关系，也都表现了三维立体的空间效果。在朗卡杰几乎所有的唐卡作品上，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一艺术特点，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他创作的令世人惊叹不已的《极乐世界唐卡》作品。此幅作品表现的是西方极乐净土的庄严景象。主尊阿弥陀佛居于中央，主尊上方空界绘巨大莲茎、华盖及大众多天人，主尊两侧及下方绘有众多神像和景物，有八大菩萨、印度及西藏高僧、众天女和伎乐、藏王和汉地公主，以及代表其他四方佛国胜境的四座殿宇、大宝池等，构图复杂巧妙，人物众多，勾勒精细，场面壮观而热烈，既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又洋溢着现实生活中的鲜活气息。作者以距离远近、色彩浓淡等散点透视手法，营造出三维立体的空间效果，烘托出西方极乐世界的庄严宏伟和殊胜美妙的宏大壮观场景，表现出精美绝伦的艺术情境。值得注意的是，朗卡杰创作的这幅《西方极乐世界唐卡》与敦煌莫高窟中唐西方净土变壁画的构图极为相似，因此笔者以为朗卡杰生前或许到过敦煌，《西方极乐世界唐卡》的创作应当受到了敦煌莫高窟西方净土变壁画的启发和影响。 |其三，郎卡杰唐卡不仅在风格上十分独特，而且在表现题材上也具有明显的特点。从现知的作品来看，虽然它表现的题材不是十分统一，但明显可以看出其教派上的属性，那就是倾向于藏传佛教格鲁派题材的表现。如《二圣六庄严》是典型的格鲁派崇拜题材，其中的“六庄严”是格鲁派中观应成派思想在的印度的重要传承祖师，“二圣”是格鲁派坚持的戒律思想在印度的重要传承祖师。再如《释迦牟尼佛与十八罗汉唐卡》、《佛本生如意宝树唐卡》、《释迦牟尼佛传记唐卡》、《极乐世界唐卡》、《宗喀巴师徒三尊唐卡》、《二十一度母唐卡》等，也都是格鲁派崇奉和习惯表现的题材。而此次北京巨力拍卖公司推出的《二十一度母唐卡》、《宗喀巴大师五照见唐卡》、《释迦牟尼佛与十八罗汉唐卡》和《三十五佛唐卡》等6幅唐卡，无一不是表现格鲁派题材与内容。就此一点而言，其表现题材亦可作为郎卡杰风格唐卡鉴别的重要依据。|三、郎卡杰唐卡形成的历史背景|郎卡杰唐卡何以形成这样的艺术特点，特别是在表现题材上完全倾向于藏传佛教格鲁派历史与思想内容？这也是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寻觅郎卡杰长期生活和康北地区的佛教历史轨迹，我们可以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据记载，康北地区从清初开始流行藏传佛教格鲁派，由当地霍尔家族第七代曲吉•昂翁彭措首开端绪。“霍”是蒙古大汗“汗”字的藏语变音，即指蒙古。曲吉•昂翁彭措是霍尔家族第六代首领南卡降泽之子，7岁时随叔父南卡威热到拉萨哲蚌寺，在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座前出家，后来成为声望极高的大学者。由于他具有蒙古人血统，因而深得固始汗器重。固始汗年老时为其曾经率军入康杀伐过度而心生忏悔，便委托曲吉•昂翁彭措在康北各地广建佛寺，以赎其罪。曲吉•昂翁彭措领命后，在五世达赖喇嘛座前发誓，计划在康北地区建13座格鲁派寺庙。1654年曲吉•昂翁彭措来到康区，1655年便在德格土司的支持下在德格建立了康北第一座格鲁派寺庙—更萨寺。而后以更萨寺为母寺和基础，又相继在甘孜、炉霍、道孚境内建立了甘孜寺、孔玛寺、大金寺、桑珠寺、扎觉寺、章谷寺（寿灵寺）、西科寺、娘绒寺、灵雀寺、班日寺、孜苏寺、东谷寺等12座佛寺。其中，桑珠寺为曲吉•昂翁彭措所建最后一座寺庙，故而取名桑珠寺，意为发誓所建的13座寺院已如愿完成。因昂翁彭措先祖是蒙古人，固始汗是藏王兼法王，又是蒙古和硕特部首领，建寺地点又在蒙古人后裔的统辖地区，因此这１３座格鲁派寺院被后人统称为“霍尔十三寺”。霍尔13寺建立后，康南和康东各地均受此影响，纷纷将原属其他教派的寺院改宗格鲁派，由此形成了具有重要影响的康区格鲁派教法传播的区域。由此可见，郎卡杰唐卡题材表现上的教派倾向与郎卡杰生活地区的佛教历史背景密切相关，而这一教派倾向又恰好可以成为郎卡杰唐卡出自特定地域，即四川甘孜、炉霍一带的有力证据。|与此同时，由于霍尔十三寺是蒙古人在康北建立的佛教文化圈，它与其周围由藏族人建立的佛教文化体系必然存在着一定的隔阂，这样的隔阂势必影响到其佛教和佛教文化艺术向着独特的地方化和民族化方向发展。同时，康北不是蒙古人世代聚居之地，蒙古人的家园在蒙古高原，这支独处康北草原的蒙古人不会孤立地固守于此，一定会通过中原广大的地域保持与蒙古高原的密切联系，而这样的联系也必然会促进康北草原的蒙古人与中原文化的密切交流。郎卡杰唐卡独特的风格和表现内容也应当与这一独特的历史地理和民族背景相关。 |结 语|朗卡杰唐卡是一个独特的唐卡绘画流派和风格，尚有许多历史和艺术问题有待人们去发现和探索。笔者曾认真拜读过拥塔拉姆撰写的《朗卡杰唐卡》著作，也曾于2014年亲往炉霍地方考察学习，参观了炉霍县博物馆展出的朗卡杰风格传世唐卡作品，对朗卡杰大师及其朗卡杰风格唐卡略有一些认识。但至今仍未展开系统和深入的研究，认识水平自然十分有限。本文只是对过去学习和考察的初步归纳，自觉言犹未及、意犹未尽。此次因北京巨力拍卖公司推出多幅朗卡杰唐卡作品，需文章推介，故仓促成文，聊作引玉之砖，尚希有志于朗卡杰唐卡的同仁们参与探讨，共同为朗卡杰唐卡及西藏唐卡艺术的研究添砖加瓦。 |首都博物馆研究员 黄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