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文： 1.寄赠东台汪作舟济，戊子四月。濒海地气久未泄，分散人士如鱼虾。百灵沐浴秘光怪，中有大壑藏龙蛇。汪君爱才特雄拔，见之使我三嗞嗟。亹亹来偪闪岩电，众中一语群无哗。词林根柢已瑰富，旁综九流嬉庖娲。他人謇吃苦不快，乃独尽抽萌与芽。宗生千纫谢霜雪，倒景百丈凌云赮。鲁连矫翼厉黄鹞，邴原肆诋轻东家。鸿才命世偶一见，观者不异优昙华。华纮张网掩材俊，纷纷高举辞蓬麻。昨宵剑气直如蜃，谓非我友将谁邪？干莫出匣锐锋颖，坐看守障吹边笳。骄夷须用尺棰笞，捝落角歫竆投置。此际应知为本朝，乌乎会此当汝嘉。乌乎会此当汝嘉，袁生之言毋乃夸。右详十年前寄赠作舟诗，迩时作舟意气一往莫御，澹生相许之言殊为近之。今来东台，重晤作舟，则摆落一切，胸中了无所系，眉宇之间奕奕有儒者气象，非复向时沈鸷劲侠，令人生畏。昔韦苏州早岁驰逐五陵，豪宕偏人，一变为焚香扫地，蜕如枯禅，乃知畸士固不测也。比诗作舟既焚其稾，语次道及影事，属写寄上，作舟览之，得毋笑今吾非故吾邪。丁酉嘉平东坡生日，审言李详记。2.拔可足下：纪事诗之起意，因《全金诗》系二十厚本，内包《中州集》一部、《元遗山诗》一部、《滏水集》一部、《归潜志》一部，此四大部已据全书十分之八。此四书皆已有单行本，不犯著重印他，故不必印。《金诗纪事》不过《全金诗》五分之一而已。鄙人著述，向不卖版权，只售版税，不要现款，印刷分量又至轻，皆合贵馆之意。此书若成，一部不过卖一元多，当顽意做，能得二成版税足矣。（譬如书价一元，税不过二毛。）惟此刻手边至忙，诗话纔出版一大半，必无暇及此，前日姑交去之。近来老迈，做事不及从猛快远甚，不量力之言，只有俟诸明春再说。县志前月因有人要五部，令印十部，闻剩五部亦卖了，再印一样，并不会不合算，不过出书迟廿余日耳。如要，告知。即颂吟祉，衍顿首。此纪事拟以金为主，以辽与西夏坿之，若成印，极便宜，贵馆不要，亦可自印。 汪济、李宣龚上款。此为陈衍论著作《金诗纪事》出版事宜的信札，约作于1936年前后，使用石遗室笺纸书就。信中谈到创作该书的缘起、体例、售价和版税，陈氏出版著作“向不卖版权，只售版税，不要现款”的原则等。所及诗话当指《石遗室诗话》，其时陈正在创作续编；县志当指陈氏编《闽侯县志》。陈衍、李宣龚为莫逆之交。二人同出福州，均为近代宋诗派（亦称闽派）代表人物。李宣龚为商务印书馆创办人之一，民国初年一度担任商务印书馆经理兼发行所所长，故陈氏以著作版权及稿费问题等事相商。陈衍的诗学研究成就尤高，其《元诗纪事》《辽诗纪事》《金诗纪事》先后在商务印书馆以同样版式付印。信中所及纪事诗，即为陈衍辑《金诗纪事》十六卷。该书成于1936年，收金代一百八十余人的“有事之诗”（《金诗纪事》凡例），以及无名氏的作品，其中包括杂歌、谣谚、谶语等，于1936年在商务印书馆排印。李审言手书自作诗及注释未见著录，时在1898年。诗歌为“十年前寄赠作舟诗”，称述其“一往莫御”的意气。批注则书于十年后，见汪氏“摆落一切，胸中了无所系，眉宇之间奕奕有儒者气象，非复向时沈鸷劲侠，令人生畏”，感叹物是人非。李审言与汪济系知交。汪济早年“文词玮丽俊发，为同辈冠”，后“溺于道佛符箓，有时超然遐想，复好声色”，李氏闻之，特作《汪作舟传》予以批评。终于汪济“季世风会锢之而遽摧抑至死。”李无任感怀，痛悼之曰：“余谓此读书种子，惩其倡狂妄行，凡有诬诟，悉加之济，持之不得其平，济虽死，目不瞑焉。”李审言早年得汪济、袁澹生、王煦堂、陈玉澍诸贤襄助颇多。其后《怀知诗序》中追思“早罹贫悴、囿于邱里”“时幸得诸友相助，故深深怀念……泰州袁衔……东台汪作舟”。可见李氏著作宏富、三立不凡的成就与友朋的眷注不无关系。 作者简介：1.陈衍（1856～1937），字叔伊，号石遗，晚号石遗老人，室名石遗室、大江草堂、萧闲堂。福建侯官，一作闽侯（皆今福州）人。光绪八年举人，张之洞幕宾，曾任官报局总纂，学部主事等职。主张中国设立洋文报馆，介绍西方工农为学之情以醒国人，后讲授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厦门大学。著有《闽侯县志》《史汉研究法》等。 2.李审言（1859～1931），名详，字审言。江苏兴化人。明代状元宰相李春芳八世孙。著名文学家、学者，“扬州学派”后期代表人物。曾任国立东南大学国文系教授。1928年与陈垣、鲁迅、胡适等12人同被聘为中央研究院特约著述员。其一生自学成才，在骈文、方志、金石、目录、选学等方面均有显著成就，后人辑有《李审言文集》二卷。上款简介：1.李宣龚（1876~1953），字拔可，号墨巢，室名观槿斋，福建福州人。光绪二十年举人。曾官湖南桃源知县。后佐张菊生主持商务印书馆，为重要股东之一。家中收藏珍本、墨迹、名画甚多。2.汪济（1866～1902），字作舟，一字酌周，号掌文，江苏盐城人。光绪十四年（1888）戊子科举人。后居乡授徒，光绪二十三年（1897），与友人创办东台“三贤书院”，后改为学堂。著有《周易卦本反对图说》《八角磨盘吟》《震斋集》等。